2013年12月2日 星期一

思念

那晚我又去找他,只因耐不住寒意的孤寂。
依舊是那般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態,以上臨下,睥睨著我的到來。
幾叢鬼火井然有序地在兩旁排成一線,幽暗的大廳瀰漫著他所散發,濃郁的黑色氣息。以黑色為基調的奢華擺設,呈現出如他一般深不可測的高貴。
在看見我赤腳踏再冰涼的石磁及覆在身上輕薄的單薄,他冷淡無情的神盼閃過一絲詭譎,並令我走向他。
像人偶般,我踏出一歩一歩。
是誰在走路?我想。
正當還差著幾歩的距離,他拉開肩上那件黑色的絨毛披風,接著突然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推了我一把,我禁不住地往前撲。一陣風,他已在我眼前,不由分說,霸氣地將我擁入懷中。
不同於老公輕柔的溫柔。他就像烈火,強烈地燃燒。
若說我是夢世界的天神,那麼他便是掌管幽闇地獄的死神。
他從未低頭求人,孤傲地隱藏內心的所有情感,是個驕傲的魔鬼。
總是我來找他索取安慰,不過他亦從未拒絕。
我躲在這個絨布所交錯而成的空間,全部,都是他的味道。
終於,這時我放鬆所有思緒,安心地靠在他溫熱的胸膛。
他使我打橫坐在他的腿上,以便他拖起我寒凍的腳掌。
他靜靜地輕輕搓揉,暖意一層一層地自他的掌心傳遞上來。那股熱流宛若要將人溶化的溫暖,令我不自禁地往他懷裡縮瑟。
他不發一語,只是耐心地搓著我地腳掌,直至溫熱。
我怯怯地抬首,仰望他的臉。毫無表情的美麗臉孔,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,卻見他那因專注而微蹙的眉間。
或許是我太專注,或許我早已分心,竟沒發現他俯首的注目。
等到目光交接,那瞳孔的深邃幽深,震懾住我的恍惚。
似乎看見了,又似乎沒看見,那眼神所流露的複雜訊息使我迷惑。
我抬起手想撫摸他的臉
…或是…
他的心?
就在碰觸的一瞬,他的手迅速地包覆住我的。
同一時,他已欺下覆上我的唇。
像是回味,他細細吸吮,含住我的下唇,時而啃咬時而遊移。
我沉醉於他難得的溫柔,向來他總是狂躁橫掃。
我閉上雙眼,摸索…
那濃濃的吻表達的…竟是…他深沉無盡的思念。
我前探,想回應他的吻。他卻在此時離卻。
我意猶未盡地望著他,不明白他為何退卻。
對於我不滿足的怨懟,他倒是嘴角勾畫出一抹淺笑。
啊!他是故意的。
「還冷嗎?」他的聲音回蕩。
我縮在他的懷裡,搖搖頭。
他笑笑,然後探身輕囓我的耳垂。一呼一吐的氣息吹拂,吹亂了我的理智,搔癢似地低語︰
「那麼這次就換妳來溫熱我的身∼體。」
明白他的意思後,我的腦袋轟然炸響,一片空白。一股搔熱自耳根開始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我依偎在他的胸前,把自己縮得更小,嬌羞地直盯著地面,動也不敢動,深怕讓他發現我的竊喜。
他仔細地將我的手放至懷裡藏好,並將披風拉緊,在確認已將我完全包覆,絕不會有一絲寒氣侵進後,他站起,走向後方的寢宮。
兩旁的景色變換地異常迅速,我知道他正催動法力。
我從未探究他的宮殿到底有多大,算算我來這裡的次數,其實也不多。
經過無數流逝的房間(不知道裡面都裝什麼),終於停在一道精緻華麗的門前。
這時身後另一身影飛速向前,靜靜地將兩扇門推開,等到黑流走入,他才又將門輕輕闔上。
他始終低著頭輕巧迅速地做事,幾縷烏絲垂散在兩頰旁,我發現他的面孔與老公有幾分相似。
他俐落地點著璧爐內的柴薪,使一室溫馨。即使如此仍然清晰可見吸吐間的白色氣息。
然而他卻只著一件輕薄的黑色絲綾。
「他不冷嗎?」白色水氣跟著聲音飄散空中。
「他?」黑流挑眉,側身斜視璃闇。
是了!他的名字是璃闇。
「他叫…璃闇……」
為什麼我會知道?
我陷入思緒。
黑流皺眉,璃闇撥弄火爐的身形漸緩。
我循著記憶的殘骸,那是一段被我遺忘的回憶,卻又似乎極為重要。
是很久以前嗎?
是哪時候看過他的?
哪時候……
璃闇悠悠轉身,他那清秀的面容,堅定的眼神。
突然,畫面重疊!
『主,請准許由我來守護妳』
是了,他曾對我說過這句話。
當時,沒人要的自己在路上嚎啕大哭。
然後璃闇出現,
曲身對我說了這一句話。
…但…後來呢?
黑流將我置於床上,神色甚是陰沉。
「我可沒有他的好雅量。」
失去對他體溫的依靠,我心頭微顫。
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。
他?
是誰?
璃闇嗎?……
不……難道是指老公?
那雅量又是指……
「妳那麼喜歡他,那便送妳啊,反正不缺他一個人。」
雖然語氣極為淡泊,卻聽得出字間裡的慍怒。
黑流…生氣了。
為了什麼?
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,他便摘下裹在我身上的披風,瞬間已被披在璃闇肩上。
「妳怕他冷,這樣他就不會冷了吧!」
我辛苦地吸了一口氣。
「黑流……」想說些話,卻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是我做錯了嗎?
什麼錯?
我站起,想走進他。
黑流的怒,璃闇的憂。
怎麼回事…
這種感覺…
很難受。
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,自我身後閃出,護在我身前。
「你傷到她了。」
輕柔的聲音…
是老公!
「哼。」黑流冷笑。
「連你也來啦!」
他敵視著老公,再陰沉地看了我一眼,接著走出房間。
頭也不回。
那深深的幽,凝聚在他的背影,孤寂無盡。
他是倔氣孤傲的,即是會為此失去一切,他仍執意守住自尊。
我從未了解過…黑流的想法。
黑流……
一念的傳遞。
「老公!」
「嗯,我知道。」他給我一個安心的微笑。
我跑到璃闇身前,拿下黑流剛剛掛上的披風,企踵,在他右頰上落下一吻。
抱著披風,我追上黑流的後塵。
停在門口,我左右張望,只見轉角處有他髮尾留下的殘影。
好不容易跑到他消失的那個轉角,才發現轉角只是障眼。
他早已不在這裡。
「黑流—」
我茫然四顧,朝著無盡的廊大喊。
只有幾叢照明的鬼火遊蕩,一點聲息也沒有,空氣靜得嚇人。
「黑流……」
是什麼樣的心,他都是以什麼樣的心來看待我?
黑流…你在哪裡?
我向前踏出一歩,但,又怎能確定這一歩不是離他更遠。
啊!是了!法力!
我收斂心神,試著催動法力。
畢竟不是我所主宰的場所,無法隨心所欲。
一扇窗。
閣樓上。
窗外下,
他的背影。
黑流!
不顧一切,我爬上窗戶,縱身跳下。
凜冽的疾風刮在我的面頰,驟變的風壓。屏著氣,四肢無力懸浮…





突然一雙有力的手臂承接了這一切,並藉由旋身將下墜之力拋出。
飄揚的長髮,在空中緩緩落下。
「黑流!」我笑容滿面。
「妳哪來的自信,我一定會接住妳?」
「呵∼咯∼」我呵呵亂笑,手腕纏繞住他的頸,不讓他跑掉。
他美麗的臉孔帶著複雜的無奈,欲言又止,所以嘆,再嘆了一口氣。
我湊上,想吻他那微啟的唇。
他的動作更快,俯首。
封住我的唇。
連讓我喘息的機會都沒有。
他的吻,像浪潮般,一波一波襲上,彷彿要將我全部吞噬,洶湧而來。埋藏在心底那千年的無限思念,爆發。
我笨拙地想跟上他靈活的攪弄,舌尖在吐息間糾纏。
我好喜歡好喜歡黑流啊。
幾陣寒風拂過,我的心頭一悸,在他懷裡輕顫一下。
他停下,定定地凝視著我。受不了他炙熱的目光,我低首垂睫,看著放在懷心的,他的披風。
「這個,你的。」
我舉起他的披風。
他陰沉地看著披風,久久,不發一語。
我疑惑,有些戰戰兢兢地揪著他。
「黑流∼」
我撒嬌,像隻小狗地用頭頂在他頸邊廝磨。慢慢地慢慢地從他的鎖骨一路往上聞,停在他地耳邊,小小聲地說︰「我好喜歡和你親吻喔。」
只見一瞬,四周景物換成他的寢房,前後不到零點一秒。
「咦!?」我挺直背頸,有點被嚇到了,他都這麼厲害嗎?
不理會我的驚嘆,他逕自將我移置床上,貼近,呈現出男上女下的羞人姿勢,對我耳語,吹氣如蘭︰
「是小孩子,就別玩火,
小心玩火自焚呵。」
然後……










哇啊—
太羞人了,
不寫啦—


地獄裡,沒有白天,所以分不清哪一天是哪一天。
天氣,就是黑流的脾氣。
心情好,風平浪靜,偶爾出個小月亮也是有的。
心情不好,飄飄黑雪,降降火氣也好。
什麼?
下冰雹!!
別鬧了,自求多福吧你。
任何東西掉到地獄裡都會變成黑色,因為這層機制使得大家都誤以為黑流最喜歡的顏色是黑色,誤會一場啊!
不過,這到底是誰規定的……(就是妳,別裝傻。)

窗外闃黑。
窗邊,黑流抱著我。
我沉睡,因為累壞了。
他靠著椅背,讓頭支在上方,仰望。
今夜,難得的滿月。
有時,即使沒有月亮,他也會像這般地望著天空。
大概是因為那裡離天堂最近吧!

我聽見…
聲音…
好好聽,
不曾聽過,
我用力,想記下來,
卻醒過來。

「黑流…」
我從他懷裡爬起來。
「我聽見…聲音…好好聽…有人在唱歌。」我側著頭,試圖回想。「Do…Do……」不行,想不起來。
黑流微微笑,藏著無奈。
「再睡一下吧。」他摸摸我的頭。
「可是…會忘掉。」我皺眉,搜索。
「Do…Do……」不好,想得太用力,快斷氣了。
他溫柔地拍拍我的頭,將我按在他的懷裡。
好舒服…
好溫暖…
會…想睡覺……

夢裡,我又聽見那首歌。
畫面裡,有他的背影。
每夜每夜,他望著月,
歌聲,
是他的思念。

Feb 20,20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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